“走走吧,难得出来一趟,天气还这么好!”唐惊程自己阖了车门,揣着口袋往十字路口走去,替她开车门的小弟立即拍了拍车窗:“沈小姐说要逛街,下来两个人,赶紧跟上去!”
结果人流喧嚣的市区大街,唐惊程踩着球鞋优哉游哉地走在人行道上,手里还捧着一杯热奶茶,后面跟了两名五大三粗的保镖,保镖一缕黑衣黑裤,还戴着墨镜。
旁边机动车道上四辆黑色越野像龟速一样跑,堵得后面车子一直摁喇叭。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堵,堵了差不多三四个路口,唐惊程突然拐进了一个巷子。
巷子很窄,两旁是被拆掉的青砖墙,车身宽大的越野车开不进去了。
“下车下车,赶紧的!”
四辆车子里的人鱼贯而出,大概有十来个,跟着唐惊程也进了巷子。
结果刚进巷子她的手机就响了。
“喂,在哪儿?”关略低磁的声音。
唐惊程舔着嘴唇回头看了眼一巷子跟在屁股后面的尾巴:“你能不知道我在哪儿?”派了这么多小猴子跟着她!
关略哼了一声:“我又没在他们身上装跟踪器!”
“在市区呢,刚吃完午饭从餐厅出来。”
“和苏诀一起吃的?”他反应还挺快。
唐惊程边走边笑:“是啊,你吃醋?”
“呵…”关略磨了磨牙齿,“你觉得我有这闲工夫?”
嘴硬!唐惊程也不揭穿。
“还跟他在一起?”关略后头又追了一句。
唐惊程噗嗤笑出来:“还说没吃醋?”
“没在一起了,他公司事情很多,我陪他吃了顿简餐就散了。”
关略在那头顿了顿,声音轻哼:“他最近确实应该挺忙,之前铺的路正在收网。”
“什么阴阳怪气?”唐惊程有些听不明白,不过关略也没打算细讲。
“那你现在打算回宅子?”
“不啊。这么好的天气,我在市里逛逛!行了你忙吧,这么多话!”她直接挂断了手机。
关略坐在车里气得眉峰都快飞起来,这姑娘可真要上天了,还没几个人敢这么挂他电话,晚上得好好回去收拾她。
关略坐在车里正暗戳戳想的时候只见雅岜急急忙忙从公寓楼里跑了出来。
“人不在了。东西也搬走了。”
关略脸色顿沉,拧着手指。
“派人找了?”
“找了,刚得到消息,查到她买了一张今早的火车票。”
“火车票?去哪儿?”
“喌山市。”
关略眉头蹙紧,没再言语。
喌山市在云凌隔壁省,坐火车过去大概三个多小时,可坪县只是喌山市下属的一个小镇,到了喌山需要再倒一趟大巴才能过去。
老麦母亲这几天住在喌山医院疗养,叶覃从火车站直接打了辆车过去。
没进病房,只在门口走廊站了一会儿。
老人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精神状态还有些差,叶覃去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护工在旁边给她削苹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只不过叶覃一句都听不懂,应该说的是喌山话。
没想到老人离了这么久,难得回来却还是能讲喌山话。
叶覃没进去打扰,扶着小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光线密拢的阳台,老人坐在藤椅上,后面叠着厚厚的棉絮垫子,膝盖上盖了条薄毯。
护工将切好的苹果递给她,她伸手去接,苍老的手上布满青筋。
叶覃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从此以后这世上大概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不免觉得眼睛发酸,用手揉了揉,居然有湿气。
自懂事以来她流泪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上回哭是什么时候?
不大记得了,是不是三年前她被关略派去缅甸的前晚?
叶覃用手捻了捻眼睛,扶着小腹从病房门口退出去。
开往坪县的大巴一路颠簸,她路上吐了好几次,抵达小镇已经是下午了,打不到正规的出租车,只能随便上了俩黑车。
黑车司机是个高胖的中年男人,皮肤是山里人惯有的粗黑,见叶覃是个姑娘,站在那弱不禁风似的,还是外地口音,于是直接向她伸了两根手指。
叶覃坐在后面淡淡扫了一眼:“这么贵?”
“不贵,上山路不好走,你问问这里谁愿意拉?”司机诸多借口,叶覃也没再多说什么,从包里抽了一卷钱出来。
好歹也有七八百吧,直接扔到前头座位上。
司机反而懵逼了:“这…多了吧?”他伸手要去找钱。
叶覃已经锁了车门,脸色淡淡地看着窗外:“不用找了,一会儿得麻烦你。”
司机听完立马转了态度,点头哈腰:“不麻烦不麻烦,是要我在山脚下等你吗?”
叶覃看着窗外笑了笑。没吱声。
司机见她阴阳怪气地也就不说话了,心里暗想,七八百,就算等她下山再拉一趟回程也是赚大了。
“那您坐好嘞!”司机吼了一嗓子放下手刹发动,叶覃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养神,中间手机响了好几次,她没接,直接关机。
很快车子驶上山路。
叶覃开了窗,山风吹进来将她半长的头发抚到耳后,她用手抱了抱自己的头。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留意她在后座的动静,大概也觉出这女人有些不正常。
“姑娘,看你这肚子…怀了?”
“几个月了?要真怀了可不大能吹风,况且我们这山里头的风野得很,以后得落下病根。”
叶覃一路都没搭话,司机自言自语有些尴尬,他自己捏了捏鼻子,开了窗其实挺冷的,鼻子里都有鼻涕出来。
叶覃始终板着脸孔没吱声。
司机憋不住又问:“姑娘你一个人挺着肚子来这荒山上干什么?这山上不干净,遭晦气!”
叶覃总算转过头来看了司机一眼,冷飕飕地笑了笑:“来山上找孩子他爸!”
“孩子爸在山上?这山上可都是……”司机最后一个“坟”字被他直接吞了进去,抬头看后视镜,叶覃笑得一脸寒凉,吓得他方向盘都抓不稳,差点连车带人翻山沟沟里去。
保镖全部守在门外,唐惊程自己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
一切还是三年前的样子,一切却又仿佛全然不一样。
桌上散着工具,蒙了几层灰的烟缸和用剩的碎玉,阳光从院门中照进来,空气中可见大片大片炫舞的飞尘。
唐惊程缓步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低头吹了一口气,白色的灰接地而起。
到底是有多脏啊,只不过三年时间,怎么就积了这么厚一层?
她随手从一旁捞过围裙在椅子上拍了拍,同样是一层灰,不过她也无所谓了,就那么直接坐下下去。
双手置于桌面,旁边是放着画笔和图纸卷的筒,面前是工具盒,几十种形状各异的雕玉工具就散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