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根猪骨,老麦特意挑了出来,用筷子想把里头的骨髓取出给叶覃吃,可筷子在里面捅了几下,他突然觉得心思一紧。
“怎么了?”叶覃生性敏感,一看就知道老麦的表情不对劲。
老麦也没解释,扔掉手里的骨头就跑进书房……
莫名其妙。
叶覃将老麦挑出来的一点骨髓吃完,听到书房里电脑启动的声音。
老麦也不顾手指上还沾着油腥,迅速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几个字,很快跳出来上千条字条。
叶覃进书房的时候就看到老麦正对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发呆。
“齐峥,男,xxxx医院骨科主任,传染病专家,无国界医生……”叶覃念了一遍照片旁边的信息,不以为然,“这男的谁啊?”
“……”老麦没回答,脑中全是沈春光和齐峥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场景。
叶覃见他神色惊愕,在旁边推了他一把:“说话啊,这男人谁啊!”
“齐峥!”
“……我知道,电脑上写着呢!我是问你你搜他信息干什么?认识?”
“不认识!”老麦摇头,但又很快点头,“也不能算完全不认识,他是骨科届的传奇,当年唐惊程的右肩被迟峰射穿后导致整条右臂使不上力,老九曾想让我请他回来给唐惊程做手术。”
“那后来怎么没请?”
“因为请不动!”
“收费太高?”
“那倒不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费用问题当年老九也不用那么自责……”
叶覃冷笑:“那是因为什么原因请不动?”
老麦从电脑桌前抬起身子:“这人脾气有些古怪,大学是在国内读的,毕业后又去德国进修,可在进修期间突然跑去报了无国界医生,此后就一直满世界的跑,不过最近听说他在缅甸定下来了,在那边的国际救援中心供职。”
“那怎么信息上写他是医院骨科专家?”
“挂名的吧,他当无国界医生后就很少接骨科病人了,所以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
叶覃听完,冷笑一声:“这算不算恃才傲物?”
老麦也跟着笑:“应该算,不过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查他吗?”
“为什么?”
“昨天我在老九的小区看到他了!”
“……”
“而且你猜他跟谁在一起?”
“谁?”
“沈春光!”
齐峥把一个黄色牛皮纸袋递给沈春光。
“里面是苏诀这些年向msf捐助资金和药物的所有记录留档和银行汇款底单,我前几天特意飞了一趟日内瓦,从那边调了一些资料和证据,这些应该可以作为证据来澄清苏诀这几年固定向援助中心捐款的目的。”
沈春光将那些资料接过来,厚厚一叠,拿在手里竟觉得沉甸甸。
她在缅甸这么久。也跟苏诀处了这么久,竟从来不知道他私下里每年都会向缅甸救援中心捐钱捐药。
“为什么他要一直对外瞒着这些事?”围妖帅巴。
齐峥笑:“知道msf是什么组织么?”
“知道!”沈春光认识齐峥之后才去试图了解了一些。
msf是médecinssansfrontières的缩写,中文译为无国界医生组织。
“那知不知道msf每年收到的捐助款项里有89%来自于私人捐款?”
“这个我不清楚。”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msf是非盈利人道主义组织,所以没有收入来源。大部分来自于私人捐款,但我们收受捐款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即我们不收来自军火商,钻石商,石油商等特殊行业的捐助。”
“为什么?”沈春光不明。
齐峥苦笑:“这么做是为了确保我们组织的资金源头绝对独立纯洁,也确保我们的救援行动不被任何人利用操纵,但苏诀的身份显然不行。”
道理不言而喻。
苏家的玉矿每年向缅甸政府军上缴巨额利税,而政府军用这些利税来购买军火武器,说白了苏诀这些年一直在缅甸“助纣为虐”。
“缅甸时局动荡。但每一次武装冲突伤亡最惨重的永远是当地的居民,枪伤、炮弹、烧伤和**…”齐峥谈及这些话题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特别凝结,“但这些或许也不算是缅甸最严重的问题,你知道他们最严重的问题在哪儿吗?”
“哪儿?”
“传染病!”
“……”
“大面积丨毒丨品种植导致缅甸吸丨毒丨人口众多,这就引发了艾滋病的泛滥。”齐峥面色沉重,说实话这是他最不谈及的一个问题,“缅甸是目前世界上艾滋病感染情况最为严重的国家。统计数字显示,缅甸目前大约有24万hiv携带者和艾滋病感染者,急需接受治疗的人口就有12万,但因为医疗资源匮乏,只有3万左右的病人能够得到抗逆转录病毒治疗。”
“……”
“除此以外这个国家还存在恶性疟疾,麻疹和其他暴动性疫情,医疗条件差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另一方面原因是战争导致的伤亡不能及时妥善安置。”
“这个我大概知道一些,以前苏诀曾跟我讲过。”
三年前她第一次去缅甸矿山区,亲眼见到一百多名矿难遗体被拉到山上去统一焚烧,那浓滚的黑烟和空气里的腥臭味沈春光至今还记忆犹新。
“苏诀说一旦发生大规模矿难。必须在第一时间把尸体处理掉,不然会引发更多问题。”
这是实话,同时也是残忍的事实,在那片荒凉又贫瘠的土地上,不是所有生命都会被有尊严地对待,很多时候贱如牲口,微如蝼蚁。
“所以这世上的事永远都有对立面,风格漂亮的另一面便是压榨和死亡。苏诀他心里清楚这一点。”
“但是他无能为力。”沈春光在竭力为他洗脱罪名,齐峥也只是一味凉笑。
“什么叫无能为力?这世上永远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关键看你怎么选!很显然,他选了利而放弃了道义。”
一旦什么事被上升到“道义”的层面就显得有些庄穆不堪。
沈春光对这事不想予以评论,这也原本不是简单的对与错的问题。
“可他至少还知道每年向缅甸的救援中心捐药捐钱!”
“所以你认为他这样就能让他的行为和妥协得到救赎?”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沈春光辩解。
齐峥却一语点穿:“他既然从未对外公布这些年向我们捐助钱款,这就说明从他内心深处而言一直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话虽犀利了一点,沈春光却无语再反驳。
谁能说齐峥说得有错。
她叹了一口气:“总之谢谢了,谢谢你特意飞回来一趟,把这么重要的证据带给我。如果苏诀这次能够安然没事,他肯定会记你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