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放下杯子,想了想:“这要看司法部门怎么定案,沈小姐,按照我国法律,非法持有丨毒丨品和走私丨毒丨品是两个性质,前者相对要判得轻一些,非法持有丨毒丨品,50克以上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至于走私,至少判十年,而就目前案发现场被警方搜出来的量,远远超过50克,如果定义为贩卖走私,极有可能是死缓或者死刑。”
沈春光捏着水杯的手猛烈抖了抖,一半柠檬水撒到自己手背上,她也丝毫不觉得烫。
“那陈律师的意思是…”
“现在一切还说不准,我刚才说的只是最轻和最重的两种结果,如果案件成立,我会努力往‘非法持有丨毒丨品’上靠,争取十年以内。”
“不!”
十年,怎么可以!
十年就几乎毁了一半人生。
“没有第三种可能?”
陈律师又喝了一口茶:“沈小姐,我打官司可能跟其他律师不同,其他律师都喜欢在上庭之前给当事人很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我喜欢实话实讲。这件案子就目前而言,苏总能够全身而退的希望不大,因为现场的石料确实出自缅甸玉矿,而玉矿那边是由苏总直接负责,从缅甸运到云南,这其中那么多道关卡,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没有,不是这样!”沈春光将水杯放下,“你们所谓的石料可曾叫专业人士看过?那些根本不是翡翠原石,那些就是普通的山石,跟你们平时看到的石头差不多,对,警方肯定要说石头上写了编号,可是不一定写了编号的就一定来自苏家玉矿,su151809-11,苏诀曾告诉我过,su代表苏家,15是玉矿号码,1809代表石料编号,可正规从玉矿出来的石料只有前面六位数,不带断线和后面的编号……”
沈春光越说越乱,“还有,就些石头就算真的来自苏家玉矿又如何?苏诀也未必全都知道…”后面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她喉咙肿得厉害,声音哑得越来越小。
陈律师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深沉,放下手里的茶杯,问:“沈小姐,你怎么知道石料上的编号?”
她怎么会不知道?在缅甸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可是这些事她该怎么解释?
“陈律师,我现在说不清,但我相信苏诀肯定和丨毒丨品没有关系,我可以用人格担保。”
陈律师摇头:“是,如果苏总对些石料毫不知情,当然就没关系,可是口说无凭,谁能证明?”
“有,肯定有人能证明!”沈春光是真的有些乱了,被陈律师的“十年”吓乱了,“苏霑,苏霑可以证明!”
“你是说苏二少?”
“对,他肯定参与了这件事,而且他是主谋,主谋你明白吗?就是他在操作这些丨毒丨品的运输和贩卖,我……”
陈律师眉头发紧,他拿了水壶又给沈春光的杯子里添了一些热水:“沈小姐,你冷静点,这事不像你说得那么简单,先不说苏霑在美国,警方暂时够不到他,就算警方因案件需要把他带回国,他也未必愿意证明苏总就清白。”
“那苏闳治呢?苏闳治那边怎么说?”
陈律师摇头:“苏董的代理律师不是我,所以他的口供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昨天也找关系打听了一下,他目前什么都没说。”
沈春光一下子靠到了沙发上。
“那我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为苏总?”陈律师笑一声,依旧不急不缓,“沈小姐你似乎很担心苏总?昨天我下午刚去见过他,他状态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那是自然,沈春光苦笑:“我知道,他是苏诀,做事一向很稳。”
“对,所以沈小姐不需要过于担心,苏总的话我刚才也带到了,他希望你别乱,也别做傻事,他在里面会调节好自己。”
都这种时候了,这男人居然还在为她操心。
沈春光呼口气,眼圈很红,她撑着桌面抱住自己的额头,好一会儿,摸了烟出来。
“介不介意?”
“沈小姐自便。”
沈春光点了烟,垂头吸一口,这种时候也只有尼古丁能够给她一点支撑力。
桌面上方烟雾蒙蒙,沈春光总算找回一点定力。
“是不是有些事我不方便参与?”
“对,我们这行讲究规矩,现在案情还没明朗化,我作为苏总的代理律师需要按规矩办事,所以请沈小姐理解。”
沈春光摇头,又抽一口烟。
“那能不能带我进去见他一面?”
“恐怕有些困难,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手续上的事有些难办。”
沈春光不再说话。
半根烟下去,陈律师开口:“抱歉,我有些忙,沈小姐要是没事我就先上去了,回头联系。”
“好。”
陈律师走后沈春光又给齐峥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一根烟抽完,她紧接着掏出第二根,茶馆里的服务员终于忍不住走过来。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不能抽烟。”围丽斤扛。
沈春光回去之后又吃了一颗药片,睡了一会儿,醒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披了睡袍起身,窗帘开着,外面一片天幕上可以看到寥寥数颗星星。
这公寓果然能够看到星星。
沈春光捧着半杯温水走到窗边,盯着那几颗星星发呆,又掏了烟出来,闷头刚想点,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驶到楼下空位上停住。
那男人从车里下来。
沈春光看着关略走进楼里,她几乎可以想象他走路时的样子,步伐垮得很大,但速度不快,一手喜欢随意插在裤兜里,然后摁了电梯。等电梯的过程中他会掏烟出来,不一定会点,可能只是抽一根叼在嘴里,到家门口的时候摸打火机点烟,再掏钥匙开门,用换鞋的功夫把眼圈吐出来。脱掉外套拿在手里,然后走进客厅,一把将钥匙和烟盒打火机全部甩在茶几上,整个人连着手里拿的外套一股脑窝进沙发里,长腿翘起来支在桌子边缘,就那么懒洋洋地抽完一根烟再起身做其他事……
沈春光脑中的画面竟这么清晰,她手里拿的那根烟却始终没有点,只是捻着转了转,又转了转。转到第四圈的时候拿了钥匙出门去。
从26楼到顶层没必要再坐电梯,沈春光爬楼上去。
关略正脱了外套和背心想进浴室洗澡,门铃响了两声。
他平时来公园里住的次数不多,晚上更是很少有人来,关略扔了手里的衬衣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沈春光崴着身子斜靠在门框上,手里夹着烟,身上穿着睡衣,脚上吸着拖鞋。
关略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这算什么打扮?
“你就这么来的?”
“嗯,就这么来的!”
“从宾馆?”
“不是,从楼下!”
“……”
“我现在租了你小区的房子,26楼。以后跟你就是邻居。”
“……”关略不由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冷笑出来,“为了要见我?”
“是!”
“那你这代价花得未免有些大。”关略知道这里租金不便宜。
沈春光纠结地抽了一口烟。好像真在肉疼钱似的:“嗯。是挺大,一个月光租金就四千八,不过没办法,谁让你不接我电话?”
“……”关略笑容有些受尽,淡淡看着眼前的女人,不过有一点他挺欣赏,至少这姑娘喜欢说真话。
“你就打算这么跟我说话?”
“什么?”
“不请我进去?”沈春光还将头往屋里升了升。
关略将门打开一点:“进来吧。”
沈春光也不客气,直接穿着拖鞋进去,客厅里只亮了一盏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整个空间很暗,不过空气中能够嗅到隐约的烟味,他刚才果然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