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光咬咬牙,还是顶着雨伞出去。
风真大啊,雨水也冷,这大概是入秋之后云凌最残暴的一场雨,整个小巷里的灯红酒绿都被雨水浇散了,地上湿泞一片,就连以前喜欢光着大腿坐门口揽生意的发廊女也都不见了。
路上行人稀少,就算有几个也都顶着散缩着脖子往家跑。
唯独沈春光还要憋着一口气往巷口去,球鞋踩在水淌里踢嗒踢嗒,背后也有一串声音踢嗒踢嗒,沈春光鼻孔里冒热气,尼玛真是够敬业,下这么大雨还不忘要盯着她。
懒得理,沈春光又去了那间小餐馆。
可能因为暴雨,餐馆里只有两桌人,沈春光还是要了老三样。
老板娘依旧热情,不过沈春光胃口不好,吃了小半碗饭就完事了。
出去的时候夜色更浓,气温也更低,她撑了伞再度走进雨里,后面的脚步声随之也跟上来了。
跟了一段路,沈春光故意绕进一间水果店,挑了一袋橙子出来。
门口没有人,沈春光都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可刚走出去没多久那影子又缠过来了。
操!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气,直接掏出手机就开始摁那一串号码。
可能是对那串号码太过烂熟于心,摁完都没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关略正在九司令,看到陌生号码原本他还不想接,可铃声太吵,他摁了免提键。
“喂,哪位?”
“你大爷!”
“……”
“不是说好要放我回来的吗?到头来原来你早就已经派人盯上我?这样有意思吗?每天找个跟屁虫在我后面跟着,有本事让他出来啊,出来,我们当面谈!”
沈春光一通乱吼,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关略还是听出她是谁了,唇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我没派人跟踪你!”围吗围血。
“我呸!骗子,有能耐就把话摊开讲,你老耍阴的算什么本事?”沈春光喘了口气,喉咙太疼了,太长的话她讲不清,“这人还在我身后呢,妈的你让他一直跟着,一直跟着啊,我就不信了!”
“……”
关略还在笑,这姑娘有些蛮不讲理,可他转神一想,不好。
“你在哪儿?”
对方声音突然变得冷冽,沈春光有几秒的不适应,随之嘲讽:“你不派了尾巴一直跟着我么?你尾巴没实时跟你汇报我的行踪?”
操!关略开始燥起来,他听得到电话那边的风声和雨声,应该不在室内。
“沈春光,你在哪?”
“问你尾巴去!”
“你他妈到底在哪儿?”
“……”
关略看了下腕表,晚上六点半,她应该已经下班。
“还住那间宾馆?”
“……”
“是不是?”
“是!”
“好,那你找家店进去,进去等我!”关略挂了电话,沈春光捏着手机站在雨里莫名其妙。
神经病!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他算老几?
沈春光将手机揣进口袋,拎着半袋子橙子继续往宾馆方向走,去宾馆需要在巷子里拐几个弯,越往里走路人越少,渐渐就没人了。
雨势却越来越大,黯淡的路灯把脚下水塘照得发亮……
关略知道那间宾馆,之前沈春光从关宅搬出去的时候他叫人盯过,也记了地址。
他一路驰车过去,好在九司令离那也不远,三个路口就到了,不过今日暴雨。市区交通很拥挤,关略路上连闯了两个红灯,车子就停在巷口,里面道太窄了,他也开不进去。
关略给沈春光打电话,可是对方一直无人接听。
预感告诉他那姑娘应该是出事了。他没拿伞就下车跑进雨里。
巷子两边都是杂乱的商铺,他刚才在电话里让她找间店进去等他,可一路搜过去似乎也没看到沈春光的身影。
他就知道那姑娘不会乖乖听话。
关略捏着手机一路跑一路继续打电话,对方始终没回应,雨声混着那头的“嘟嘟”声,脚下踩过去全是泥泞的积水……
关略的火已经窜到胸腔口。
人呢?
该死!
他沿着小巷商铺往那间宾馆去,前台告知没有见到沈春光回来,关略只能再原路返回。
那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老城区的巷子深。里面弯弯绕绕全是岔路。
“沈春光……”
“沈春光!!!”关略一路小跑着,心里没来由的焦躁,却又想着她最好出事,如果没出事躲在什么地方,他把她找出来一定给她苦头吃。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跑穿了两条深巷,却依旧不见踪迹。
水淌里的影子被雨水冲散,关略站在路灯下,抹了把脸上的水,一晃身便看到了拐弯处的墙角根落了一枚橙子。
橘黄色的橙子,浑圆,个头很大,却掉在脏兮兮的积水里。
关略心口一紧。
他往橙子那边跑了两步。拐了个弯,里面是一条更深更暗的巷子。没有路灯,却看到了更多的橙子,一颗,两颗,三颗,滚得到处都是,一把红色的雨伞就丢在巷子中央,伞柄朝上。
“沈春光!”关略又喊了一声,狭长的巷子里响起一串回音,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雨声。
他知道人如果没有被掳走就应该还在附近,于是又往深处走了段路,似乎听到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关略寻着声音过去,雨势倾倒下来,巷子深处便像猛兽的大口,往里拐还有一个岔路,光线要比刚才亮许多。因为这条窄巷到头就是死路了,顶端只是一堵围墙,围墙与马路相邻,马路上有路灯的光照到巷子的墙上。
巷口进去是一间公共厕所,厕所那边有什么就看不见了,被厕所的墙完全挡住,但噼噼啪啪的声音似乎就是从厕所那侧传过来。
关略踩着水淌走过去,经过厕所,经过一间垃圾房,脚底下“噼啪”一声,踩到了一块废弃的钢板,刚回神只听到不远处又是“扑通”一声,一只高筒塑料垃圾箱滚到了巷子中央。
那边有人。
“嘶……你个逼货!”
关略快步过去,一个红色身影从垃圾房那头冲出来,有人抱着手臂在她后面追。
“沈春光!”
关略喊了一声,红色身影一头扎进他怀里。
她身子虚得很,抬头,被雨水冲得刷白的脸,惊恐的眼睛,还有眸子里那一层雾蒙蒙的气。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男人怎么会突然来?
“后面有人追我……”沈春光微弱地说了一句,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关略托住她的腰,后面那男人已经追上来。
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胡子拉渣,穿着破烂,看模样像是附近的民工。
他一手抱着另一条手臂,袖子上滴着血,滴到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散。
沈春光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关略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的头在枕头上痛苦地转来转去,嘴里不断喃喃,眉头皱着,额头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