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准时,关略的短信也到了,问:“你到了吗?在哪儿?”
唐惊程捏着手机又往棚子后面走了一段路,看到不远处有个低矮的蓝色工棚,工棚前面有棵大树,树下杂乱摆放了好几只汽油桶。
好歹也算是个阴凉处。
唐惊程便往树那边走,走到工棚前面才听到里面传出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音,门口地上又零散地拖了许多线和管子出来,其中有根管子就直接接到一只巨大的油桶了里面。
缅甸基础建设很落后,缺电现象严重,更何况是帕敢这种深山偏远地区,所以像这样摆放发电机组的工棚很常见。
唐惊程找了个相对阴凉的地方站着,给关略回了条信息:“我到了,在玉器市场大棚后面的机房门口。”
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她便站在树下等。
当时的心情很奇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会激动,或者至少应该有些波澜,可很奇怪,内心一片宁静,静得就像是这机房门口的空气,遍地刺烈的太阳,没有一丝风。
就这么等了大概七八分钟,人没来,手机也没有动静。
唐惊程都有些站不住了,身上全是黏糊糊的汗,她刚才出门之前涂的防晒霜好像都被晒化了,可光线还是这么刺眼。
唐惊程怕皮肤晒伤,于是将围在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包到脸上。
又等了五六分钟,关略依旧毫无讯息。
唐惊程彻底毛了,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可“嘟”了一声便被对方挂断了。
尼玛,爱来不来!不来滚蛋!
唐惊程气得扶住肚子准备往大棚那边走,手机却又响了,这次换了一个缅甸当地的陌生号码。
“喂……”她十分不悦地接起来。
对方没声音。
唐惊程恼了,扯下围在脸上的丝巾:“说话!”
“你到了?”关略的声音,透着几分像往日一样的清冷。
唐惊程心口还是猛烈地抖了一下,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男人的声音了?
烈日之下,唐京城狠狠咬了咬牙根:“到了,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身后!”
“身后?”唐惊程回头看,身后就是玉器市场的大棚,里面根本没有关略的身影,再转个身,机房后面有栋两层小楼,阳台上似乎站着一个人影,只是都被茂盛的树冠遮住了,也看不清是谁。
唐惊程已经快被太阳晒化了,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看不见你,你到底还来不来?”
不来她就走了,从今往后再也休想见她。
可是电话那端的人却哼笑了一声:“你想见我吗?”
“……”
唐惊程吞口气,渐渐嗅出似乎哪里不对劲。
“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
“我怎么舍得耍你,你往机房门口再走几步,抬头看,在你45度的方向……”
唐惊程在努力压住心口的怒火,照办,开始往机房门口挪步子,可刚挪了两步却听到身后突然有人尖叫般地喊:“要加,要加!”
唐惊程回头,那个缅甸姑娘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往她这边跑。
“尼拉……”唐惊程也朝她喊了一声,正打算去拦住她,风便在那个时候扬了起来,地上的灰尘全部被卷到了半空中。
手机还举在耳边,唐惊程听到关略凉寒的声音一点点渗入自己的耳膜:“唐惊程,看到我了吗?”
“你说什么?”
“你和孩子都不能留在这世上,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别怨我,再见……”
起风了,发电机的马达依然在轰鸣,尼拉已经跑到唐惊程身边,嘴里一直在嚷嚷:“要加,要加!”
唐惊程的丝巾被风吹到了地上,她似乎听清了电话那边的话,又似乎没听清。
“关略,你说什么?”
可对方没有再回答,“嘟嘟”声响起来,头上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唐惊程脑中晃了一下,意识到不安,正准备拉着尼拉跑,可已经来不及。
“轰”一声…子丨弹丨击穿了汽油桶,火光中带着浓烈的汽油味。
身体飞起来,被卷到空中,下落,坠地……
唐惊程的耳膜仿佛被瞬间刺穿,爆炸声让整个玉器市场都震了震,风声都被撕碎了……
“喂,姑娘,能不能搭把手!”
“还有气儿吗?有气儿的话给我捂着!”
“喂,我叫关略!”
“我自己开了间小咖啡馆…”
“没有原因,只是觉得有了孩子便算有家了。”
“我会是个好父亲,唐惊程,这点你得相信我。
“好姑娘,晚安!”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别怨我,再见……”
三年后……
北风一吹腾冲算是入秋了,满院子的银杏树开始往下掉叶子。
柴露进院子的时候就见沈春光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椅上正在修指甲。
“杏儿,忙呢?”柴露笑呵呵地叨了一声。
石椅上的人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有事?”
“云凌那边来人了。”
沈春光嘴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下文了。
柴露站石桌旁边愣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说话,有些急。
“这回可不是苏霑那混子。”
“嗯。”
“苏霑那段位的富家二代露露姐也知道你瞧不上。”
“这算什么话?我可没说瞧不上。”沈春光薄淡的唇往上勾了一下,“瞧不上我会住他这间院子?”
“是是是。那算姐姐我说错了。但这回来的真不是苏霑。”
沈春光也不着急问,指甲已经差不多修完了。她将工具摆到石桌上。
“庆哥揽了新买卖?”
“哪能啊,这阵子云凌那边风声很紧,底下人谁还敢动!这不九戎台上头就有人来了嘛!”
“九戎台?”
“就你庆哥上头那祖宗,突然说来就来了,今儿中午人已经到了昆明,刚你庆哥打电话来说晚上在水晶宫招待。”柴露急晃晃地说完了,等着沈春光的反应。
沈春光又开始拿起工具修第二遍。
这下真是急死人。
“你好懒倒是给句话啊!”
“什么?”
“晚上你去呗。”
“我去?我可不是你们水晶宫的姑娘!”
“我知道!”柴露干脆坐到石桌前面,“姐姐那庙可供不起你这樽佛,可这阵子上头那祖宗到处给庆哥使绊子,这回突然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所以庆哥交代今晚必须把他伺候好!”
“然后你就来找我啊?”
“……”
“露露姐你可真是……”沈春光突然抿着嘴一笑,院子里的风也跟着一笑,满地的杏黄色叶子都成了她的布景。
柴露愣是晃了一下神。
都说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沈春光只坐那石凳上轻轻转了下身子,柴露竟觉得满世界的颜色都失了。
难怪苏霑要对她一见倾心,难怪范庆岩要把她当宝一样藏着。
“我可是住了霑少爷送的这栋院子了,姐姐你还要我去陪其他男人?”
“我……”柴露一时有些失语,转了个弯才笑起来。“杏儿你就图这一间院子吗?晚上你若是把这祖宗伺候舒服了,甭说一栋院子,回头把整个腾冲给你兜下来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这么厉害呀?”沈春光在椅子上又转了转身子,“谁呢?”
“九戎台主位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