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带她出站。
她果真是第一次来莞城这样的大城市,见车站里那么多人,就有点怕,一直拉着我的衣袖不放。我心里暖暖的,仿佛又重新找回了施娘。因为施媚什么手续都没办,不能直接安排入住,只能以家属的身份暂时住进我的房间。我现在住的可不是集体宿舍,因为升职了,所以分了个单间。施娘跟林小虹当初走了那么长时间,厂里判定她们自动离职,所以我把她们的行李全搬进我宿舍里来了。施媚见到她姐的遗物,神情很是忧伤。我伴她感伤一阵,听见她肚子咕噜噜叫,就叫她陪我出去吃饭。她脸一红,轻轻“嗯”了声。
我们已经错过了饭时,厂里的饭堂都没供应了,我当然也不可能第一顿就请她吃大锅饭,我们俩上馆子去了。点菜的时候,小姑娘挺拘谨,见我点不停,怕我浪费钱,就老说够了够了。我怎么可能亏待施娘的妹妹,这段时间没拖拍,荷包里也丰满,什么都按好的上。菜一上来,我才觉得确实是浪费了。我们就两个人,却点了七个菜,光吃菜都饱了。施媚吃饭的时候,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头都不敢抬,挺害羞的一小姑娘。我看不过眼,就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还把装菜的盘子都尽量推向她那边,搞得她有点手足无措。
见她吃得喷香,我就有些失神,恍恍惚惚的总以为面前坐的就是施娘。施媚见我那么看她,很不好意思,下巴都快钻到碗里去了。我终于醒觉了,干咳一声,就让老板上酒。这段时间我常喝酒,心里烦,不把自己灌到发晕都睡不好觉。现在抽烟也成习惯了,见施媚皱眉,我才把烟掐了。她吃饱后,胆子大起来了,跟我打听起我跟她姐的事来。我跟她说得很详细,就像在重温自己跟施娘的故事一样。完了小姑娘问我说:“大明哥,我能叫你姐夫吗?”
我听着一愣,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答她好。经历了那些事后,我虽然感觉自己比以前成熟了,但也没到考虑婚姻的时候。而且施娘都没了,她还要叫我姐夫,这合适吗?
施媚可不管我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是自顾自的解释说:“我不想我姐那么快离开我,我希望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如果你肯让我叫你姐夫的话,以后我见到你就会想到她的。”她说话时眼里一片黯然。我心里一软,就说:“好,以后我就是你姐夫。姐夫会代你姐好好照顾你的,在这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说着,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发觉不妥后有些尴尬。
她对我嫣然一笑,只是又甜甜叫了我一声:“姐夫。”
我呵呵一笑,一开心,酒也不想喝了,问她说:“你想不想到处走走?姐夫陪你。”
初次来到大城市,施媚显得很兴奋,我下意识的就带她走了一遍我跟施娘以前走过的地方,告诉她我跟她姐都是在哪谈恋爱的,又做过什么傻事。等到终于回去的时候,我才感觉到累,两条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我晚上肯定不能跟施媚睡一间房,只能找工友凑合。第二天一早,我并没有立时给她办入职,而是请了假又陪她玩了一天。小孩子嘛,初来乍到,一下子就工作的话,心态肯定转变不过来。
一般在城里生活的人,见到从乡下出来的朋友,总爱往高级的商场等繁华的地方带,我也不例外,不过不太敢买东西,都太贵了。出了街道我才敢大肆购买,给她买了好多好玩有趣又便宜的小玩意儿。她跟我是越来越亲了,在我面前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蹦蹦跳跳的,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偶尔拉着我的手狂奔去看个什么有趣的东西,我感觉自己老了很多,就像个家长。逛累了我们就坐街边休息,她跟我说了很多她跟施娘的事,然后无意间透露年龄,我感觉有点头疼。还以为她至少十七了呢,没想到她才刚满十六岁,还是出门前的头一天过的生日。就这年纪,办她进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有点麻烦。不过,再麻烦都要办。
她之所以在这年纪出来打工,就是因为她姐姐过世了,家里没什么赚钱的劳力,只好缀学了。我要是有能力的话,还真想供她继续读书。她读高一了,听说成绩非常非常好,按她老师的说法,如果能读到高考,她甚至有资格争全国状元。小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还挺兴奋,突的就变成一片黯然。默然一阵,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施媚来这里的这一小段时间,我们厂里的人都把她错认成了施娘,我们都没有纠正,我想到可以让施媚冒充施娘,这样就可以直接忽略掉她还没够年龄打工的麻烦。我跟施媚一说,她还真答应了,回宿舍就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施娘的身份证。第二天办入职,在人事部那边还是磨了好一会儿嘴皮子才搞定,没办法,施娘有黑历史。接下来的事很顺利,我给施媚安排了工作,宿舍也分下来了,一切都进入了轨道,然后,就发生了我跟崔潇潇那档子事。
那事怎么说呢?
想想挺莽撞的,那天午休,我有点事没搞明白,知道崔潇潇中午会在办公室休息,就找上去了。想想也是醉了,我忘了敲门,直接就拧开门了。她也是大意,午休居然没锁门。然后我就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向冷若冰山的女上司,她居然面对着大门坐在办公桌上………………算了,不细描了,挺不好意思的。之后的事想也想得到,她很惊慌,从桌上下来,差点没摔了。我也是离奇热心,惶急的跑过去扶了她一把,还扶到了不该扶的地方。她当时没怪我,只是慌着喊我快去关门。
完了我一回头,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她那张脸,黑得都能挤出墨汁了。我看着她发愣,心里挺委屈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干这种事不锁门,能怪得了谁呀?
可能是我表现出来的委屈太过强烈了,她眼里闪过一抹不忍,但很快就不见了,板着脸冷冷问我说:“你现在的工作还好吧?待遇满意吗?”
她的话太过突兀,我一听就愣住了,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接着再说,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说:“如果不想丢掉工作的话,刚刚看到的事,你最好忘了。要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话,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呀!
我听着也不生气,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她的话,被人发现了这样的秘密,我肯定也是会想办法自保的。威胁算什么呀?如果报警有用,早报警了。
我心里念着她对我的恩惠,还有我恋慕她的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曝光出去,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说:“你放心,不会的,我不会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