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说着说着,哭得像个泪人,我却怜悯不起来。早在她说施娘落楼的那一刹,我的心就“呯”一声碎成无数片了。没有失去,你很难知道一个人在你心里的真正份量,我想,我是爱施娘的。虽然说是被逼无奈,但施娘终归是因梅姐而死,我一时间没办法原谅她,就丢下她回厂去了。凌晨的四点多钟,一个人走在静寂无人的街上,我的心是凉的。回到宿舍楼下我也不进去,只是坐在门口发呆,还吓了清晨起来的舍管阿姨一跳。
那段时间我的天空是灰的,再也没去找过梅姐一次。不是嫌弃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伤了我的心。我终于也是知道她为什么不肯跟我做,说自己脏,拒绝做我女朋友了。原来一切都是施娘在作怪,她说服不了自己享用原本属于施娘的一切。那晚梅姐跟我坦白的时候,兰姐也有在场,她可能是告诉酒醒的梅姐有关那晚的事了,所以梅姐也没来找过我,只是给我发了条短信,就简单三个字:“对不起!”
我很想跟她说,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你把施娘还给我吧!
施娘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她的一颦一笑已经印死在我的脑海里了。
我为自己曾经对她不满而愧疚,为自己曾经对她怨愤而后悔。在没有跟她分手之前还交了新女朋友,那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还有,我对害了她的人还那么好,还一度想要那个女人做我的新女朋友。再次见到梅姐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那时候赖春萌可能也是觉得不自在,早我一步辞职了。她一走,我就不用走了,只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那天我从厂里出来,看到梅姐就站在公路的对面,一个人孤伶伶的就像寒风中的花骨朵。
我不想理她,看一眼就想回宿舍了。谁知她追过来,默默的挡在我面前不出声。我找路再走,她又拦,还不说话。我烦了就骂她。她由得我骂,等我骂累了,终于跟我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就我们俩现在这样的关系,哪还可能帮她的忙,我就直接拒绝了。
谁知她并不气馁,还拦着我,说:“其实也不完全是帮我。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这个忙你一定要帮,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我怒瞪她。梅姐犹豫一下,终于说:“施娘,她妹妹要过来这边打工,已经快到了,你能不能代我去车站接她,帮我照顾她?我不敢面对她,虽然她不知道她姐姐是被我害死的。”
我一听心里就瘆的慌,不知道怎么的,也害怕见到施娘的家人,就说:“既然她不知道,你去接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找我的。”
“不,你不懂,我怕,我真的很怕!”梅姐说话时有点神经质,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怕,可是好像有点过火了。她哀求我说:“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大明,姐,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帮我的话,找别人我不放心。她妹妹第一次出远门,年纪也还小,没个人照顾是不行的。”
“你不会想看到施娘的妹妹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吧?其实我也想你给她找个工作,我知道你们厂里现在缺人,她跟着我是不会有什么好工作做的。”
她一提施娘我就没办法了。是啊,施娘虽然已经没了,但我对她的感情还在,我不可能愿意见到她家里人在外面受欺负的。我犹豫一下,终于答应梅姐说:“她在哪个车站下?”
梅姐把地址跟我说了,也没个电话联系什么的,我问她施娘妹妹叫什么,有没有照片什么的,她就说:“叫施媚,照片没有,但是你看到她人,肯定能认出来。”
也是,亲姐妹,一般都长得很像。我问了施媚的到站时间后就没话跟梅姐说了。她看着我一阵沉默,突的扑到了我怀里,紧紧的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很激动,可能是因为我还是不肯原谅她吧。其实我的手已经举在她的后背,只是抱不下去。她走了很远以后,我回头看她落魄的背影,才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害人不是她的本意,她也用女人最珍贵的东西,用折磨的方式在给自己赎罪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呢?
想到过往的姐弟情,还真觉得挺可惜的,一度冲动的想去追她,给她一个拥抱,让她不用显得那么可怜。失去施娘的这段时间,她心里绝对是不好受的,要不然也不会是常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了。她烟抽得很凶,酒更是每天都有喝。我每次见她,都能从她身上嗅到很浓重的酒味,劝她也不听。梅姐终于消失在公路那头。我回宿舍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到车站的时候,虽然已经六点多七点了,但南方的夏天,天都黑得比较晚,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我踩着点到停靠站张望,当终于从人潮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的时候,我有点难以置信,不停的揉自己的眼睛。
梅姐不是说施娘已经走了吗?怎么她还在人世?
我傻了一样过去,看到撞到我怀里后正发愣看我的施娘,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然后就很激动的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任她怎么挣扎叫唤我都不放手。她行李都掉地上了,见挣不出来,居然咬我。我吃痛松手,她抓着行李就往有丨警丨察的方向跑。我觉得好笑,追过去说:“你跑什么呀?小娘皮,施娘,是我,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大明,你男朋友。”我这是第一次毫无顾虑的承认自己是她男朋友。施娘听我喊,终于站住了,回头疑惑的看我。
我又要抱她,她闪开了说:“你认识我姐?你真是我姐的男朋友?”
我一听就傻眼了:“你姐?什么意思?”
“我叫施媚,施娘是我姐。”
我听了如遭电击,仿佛从天堂一下子就又掉到了地狱。还以为施娘没死呢,原来是认错人了。难怪梅姐不敢来见她,还说我看到一定认得出来,原来是因为她长得跟施娘简直一模一样,我从她神情动作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区别,仔细瞧,才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差异。施娘十九岁,她看着才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子没完全长开,胸前的坠物比施娘要小巧一些,身高也要矮上那么一点点。
我心下黯然,对施媚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施娘呢!我真是你姐的男朋友,梅姐临时有事,出差去外地了,是她叫我来接你的,她没告诉你吗?”这些话是梅姐交待我说的。施媚愣了下说:“她没说呀!那我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她是担心生活跟工作的事,就安抚她说:“没事的,你跟着我就好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了,住的地方也不用愁,我们厂有职工宿舍。”招个普工,车间主任还是能作主的。可能是相信了我是她姐的男朋友,又听我说一切有安排,她就舒了口气,很高兴的说:“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