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离开家这么久,想家不?”杨招财一边挥舞镰刀一边问。
“不想,家里没啥人了。”春桃笑着回答老人。
“你爹嘞,娘嘞,家里还有谁?”
“爹死了,就剩一个哥哥,不过哥哥成家了,我娘跟哥嫂过,叔,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家里没俺的位置了。”
“哎……真是个苦命的娃。”杨招财感到了后悔,早知道春桃的身世这么可怜,当初就不该为难她,把她赶进山神庙去居住。
“叔,俺的命不苦啊。”春桃笑眯眯的,脸上挂着兴奋。
“无亲无故,没家没业,连个疼你的男人也没有,还不苦?闺女,你心态真好。”
“叔,谁说俺没家,那边的山神庙不就是俺家?谁说俺没爹没娘,你跟俺婶子不就是俺爹娘?谁说俺没人疼,进宝就天天疼俺,俺不但不苦,还很幸福嘞!”春桃开始拍杨招财的马屁。
“好!以后你就是我亲闺女,进宝就是你亲弟,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一通马屁下来,拍得杨招财浑身舒坦:
“叔,那俺以后就叫你爹,行不行啊?”
“行!行……。”春桃的小嘴巴真甜,把杨招财说得老泪纵横。平白无故多一个干闺女,能不乐吗?
巧玲在旁边大吃一惊,她完全误会了春桃那句,进宝天天疼俺的意思。
“进宝,你天天咋着疼春桃了?跟俺说说呗。”女人的眼睛瞪得溜溜圆。
“我没让她疼啊……。”杨进宝知道媳妇是个醋坛子,赶紧解释。
“没让她疼,春桃姐会这么说?老实交代。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她的腿功好,还是俺的腿功好?”
“媳妇,我冤枉啊,要是跟春桃姐有一腿,让我出门撞电线杆子上,脑袋撞个大疙瘩。一脚踩香蕉皮上,摔倒坐钉子上,钉子尖还是朝上的……。”杨进宝赶紧赌咒发誓。
”咯咯咯……俺就是逗你一下,瞧把你急得?记住,以后不准让别的女人疼,只能让俺疼,听到了吗?”巧玲笑得前仰后合,草绳都下歪歪了。
“知道,我这不天天都在疼你嘛……。”杨进宝抬手又擦一把汗,吁口气,还好巧玲是开玩笑。
他们几个在旁边哈哈笑闹,只有老金没做声,呼呼啦啦割麦。
“金哥,你咋了?哑巴了?”杨进宝问。
“没事儿,割你的麦吧。”老金是个口含金子怕开口的人,不喜欢跟人笑闹。
“来,坐下喝口水!歇一会儿再干。”一垄麦子割到头,杨进宝一屁股坐地垄沟上拿起水壶,递给了老金。
老金抄起水壶一饮而尽,喝完,杨进宝又递给她一根烟。
“割麦苦吧?”杨进宝问。
“不苦,进宝你别小看人,我在家也是出苦力的,地里的麦子不比这儿少,而且我家没劳力,都是我一个人割。”
“啥?你不是一直在外打工吗?还有功夫割麦?”杨进宝问。
“每年割麦的时候,我们都回家,割麦以后打完场,才返回杏花村猪场的好不好?。”
“那今年你不回去?俺大娘一个人在家,麦子咋办?”杨进宝又问。
“没事儿,前天我打了电话回家,娘说家里那边已经有了联合收割机,堂兄弟会帮着我家收割,所以就不用回去了。”
“喔,原来是这样,如果咱们娘娘山有联合收割机就好了,割麦就会更省力。”杨进宝羡慕地不行。
男怕割麦子,女怕坐月子,是至理名言,五月割麦真的会累死人,他可盼着有收割机那东西了。
“进宝,联合收割机县城里就有,可山道崎岖,根本过不来啊,等咱们有钱了,必须先修路。”老金提议道。
“好!修路,一定要修路!没有路,山村没法发展啊。”
杨进宝也想为山村里修一条路,这样以后贩牲口,就不会掉进山崖下面了。
可他一没有钱,二没有权,拿啥修?
就算现在有钱,也顾不得修路,因为豆苗正在考大学,还要筹足女孩子上学的学费呢。
这些天,杨进宝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在为豆苗担心,
高考已经过去了,不知道豆苗考得怎么样,能不能考上?
这时候,忽然,大路上过来一辆自行车,送电报的过来了。
送电报的小子大老远就冲着这边喊:“大山叔——!采芹婶子——!考上了——!你们家豆苗考上大学了——!”
“啊?真的?他爹,快呀,快去看看!”不远处的牛大山跟马采芹乐坏了,放下镰刀,直奔邮递员跑了过去。
全村的人也风风火火将邮递员围得水谢不通。
杨进宝提着镰,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半天没起来。
惊喜的眼泪夺眶而出:“豆苗!你好样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豆苗考上大学的消息就像一枚丨炸丨弹,在娘娘山轰然炸响。
千百年来,她可是山里唯一的大学生,女状元。
牛大山跟马采芹乐得合不拢嘴,杨进宝觉得浑身充满力气,割麦更起劲儿了。
割完了自家的,他就去帮着马采芹跟牛大山去割。
后面的春桃,老金和巧玲也一扑而上,同样来为豆苗家帮忙。
山村里干活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一家有难四方支援,也是山里人的美德。
杨进宝之所以屁颠颠过来帮着马采芹割麦,是为了探听豆苗的消息。
“婶子,豆苗考完试二十多天了,也没回家?”男人问。
“没有,一直在县城里。”马采芹回答。
“那她为啥不回家啊?家里割麦正缺人哩?”
“你是……想俺家豆苗了吧?想见她对不对?”马采芹歪着脑袋问,手里镰刀却不停。
“嗯。”杨进宝红了脸,尽管他已经跟巧玲成亲了,和豆苗一刀两断,可心里一直放不下。
放不下的是那段初恋,是哪个天真烂熳无邪的女孩。
“豆苗说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你伤透了她的心,她再也不想见到你。”马采芹接着道。
“那她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不知道,她说了,不混出个样子来,不出人头地,不衣锦还乡,绝对不会来见你。”
杨进宝无语了,当然明白豆苗的心思。女人是为了摆脱他,也是为了报复他。
她要让他知道,离开他,她同样会过得很好。
她要比他更幸福,无论事业,前途都要比他好,将来还要嫁给一个有出息的男人,拉回家在他面前显摆一番。
豆苗心高气傲冰雪聪明,已经把对他的爱,全部化成了仇恨,准备奋发图强,压倒他!
“婶子,那她在城里……干啥?毕业以后不能住学校,她住哪儿?吃得饱吗?穿得暖吗?她还有没有钱花?没钱您只管说话,我去给她送!”杨进宝滔滔不绝,好想一下子了解女人的全部。
“哎……她租房子住,在勤工俭学,这几个月打算挣足大学的学费。”马采芹叹口气说。
“地址呢,在哪儿?给我,我去看她。”杨进宝迫不及待,好像立刻见到豆苗。
“进宝,你俩都完了,还看啥看?有啥好看的,见面只能吵嘴。”马采芹不耐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