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宝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大姑娘美呀,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青纱帐里干什么……原来是去会情郎……见到情郎解衣裳……青纱帐里入洞房……浪里格浪……浪里格浪……高粱一铺就是炕!”
杨进宝唱得很带劲,春桃跟麦花嫂却傻了眼。
两个女人同时拧上了他的耳朵,一起怒道:“进宝啊,想不到你这么浪!”
他们是早上六点钟出发的,上午十点左右,马车就离开杨家村五六十里了。
骡子拉套,老牛驾辕,这种搭配天衣无缝。
牛的速度一点也不慢,而且力大无穷,旁边的大青骡子也十分卖力,一身的大汗。
山道很不好走,崎岖不平,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能顺利通车,有的地方就是险道。
左侧是万丈峭壁,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万一牲口失控,掉下去就糟了,人跟车上的家畜会摔个粉身碎骨。
赶上这些路,三个人就跳下牛车,两个女人在后面推,杨进宝在前面带牲口,小心翼翼。
车上的东西足足三四千斤,价值不菲,真的弄没了,砸锅卖铁也赔不起。
前半段路还行,后面的路就很难走了,所以他们一路步行,一路用力。
天公也不作美,早上出门的时候太阳很猛烈,十点左右,忽然刮来一阵冷风,半空中飘来一片黑云。
黑云越来越近,越来越浓,越压越低,立刻,整个苍天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黑得好像锅底。
杨进宝感到了不妙,冲春桃跟麦花嫂喊:“姐!嫂子!咱们赶紧走过这段险路,到前面的平地上再休息,万一下雨就遭了,山道很危险,会把咱们冲到悬崖下面去的。”
“喔,知道了!”两个女人答应一声,全都使足了吃乃的劲儿。,
大青骡子跟驾辕的老牛也使足了劲儿,绳子都要拉得断裂了。
正在拼命赶路的当口,忽然,咔嚓嚓半空中惊雷震荡,一道白色的闪电撕裂苍穹,紧接着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
山里人走山道,最怕遇到大雷雨,山道本来就泥泞难行,万一遇到山体滑坡或者泥石流,小命就玩完了。
他们不敢怠慢,顷刻间全身被淋湿了,风浇雨泼,眼睛都睁不开,简直寸步难行。
越是着急越是出错,前面赫然出现一个大坑,右边的车轱辘扑通掉进了泥坑里,任凭老牛跟大青骡子怎么用力,也无法将车移动分毫了。
“哎呀进宝,咋办,咋办啊?”春桃跟麦花嫂吓一跳,灾难眼看着就要降临。
“卸车!”杨进宝当机立断,只有把车上的猪全部赶出来,马车减轻重量才能走出泥坑。
“不行啊进宝,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那些猪赶下来,会到处乱窜的,根本没法控制!”春桃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不行也得行!要不然只能困死在这儿,姐,我有办法将那些猪羊再弄回来的,放心好了!!”杨进宝站在暴风雨里冲女人呐喊。
“好,听你的,麦花嫂,咱们把笼子打开!!”春桃冲麦花吩咐道。
两个女人一起扑向了马车的笼门,笼门一开,那些猪羊可算是自由了,撒丫子呼呼啦啦从笼子里蹦跶出来。
那些猪已经昏了头脑,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屠宰场,感到了末日的降临,再加上风雨的浇泼,下去笼子就来回飞窜起来。
“哼哼哼——哼”
“咩咩咩——咩!”
猪啊,羊啊,跑到哪里去?全都在山道上来回冲撞。
杨进宝在前面牵着牛,鞭子一挥:“驾!驾!驾!得儿……驾!”
因为所有的猪羊被赶下车,马车的重量减轻,呼哧一声,被两头牲口拉出了泥坑,上去了平地。
可就在这时候,危险也降临了,倾盆的大雨下得更大,杨进宝听到一阵轰隆隆的脆响,大地震动起来。
他立刻面容失色,知道大难来临了,头顶上的山体开始滑坡,泥石流卷着石块,夹着娘娘山一代的红土,铺天盖地迎头而下。
朦胧中,他瞅到那些泥浆足足几十米长,数万吨的泥沙跟石块飞流直下。
顷刻间,那些跑上山道的猪羊就被泥石流掩埋了,吞噬了,冲没了……呼呼啦啦向着山道的悬崖下掉落。
春桃跟麦花嫂傻了眼,女人一声呼喝:“俺的猪!俺的羊啊!”
没了,啥都没了,七八头猪跟五六只绵羊全都不见了踪影。
而且泥石流继续蔓延,只向着他们几个逼来,已经到了两个女人的头顶上。
杨进宝大吃一惊,可两个傻女人还在心疼几头猪羊,根本没想到逃命。
眼瞅着她们就要被活埋,杨进宝飞扑而上:“姐!嫂子!跑啊!!”
男人瞬间拉上她们的手,扭头就跑,脚下跟生了风似得,犍牛,马车跟那头大青骡子也不要了。
目前,谁还顾得上牲口,逃命要紧啊。
春桃跟麦花嫂被男人一口气拽出去老远,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身后是轰隆隆的巨响,巨响过后,山道被全部淹没,填充,回去的路也堵死了。
等他们冲到安全地带,再回过头的来的时候,不仅仅那些猪羊不见了,马车跟两头牲口也不见,已经被泥石流冲进了悬崖的下面。
杨进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春桃跟麦花嫂也惊魂未定,浑身一轮,跌倒了。
“啊——呵呵呵……俺的猪啊!俺的羊啊!俺的钱啊!这日子不能过了,啊——呵呵呵……。”麦花拍着膝盖哭起来。
车上那头大肥猪,可是她一年多的心血啊,就那么被大风雨赶跑了,被泥石流吞噬了。
好在命是捡了回来,如果不是杨进宝,两个女人同样会被活埋。
“进宝,咋办,咋办啊?”春桃焦急地问。
“噗嗤!”杨进宝竟然笑了。
“你还笑?没了,啥都没了,这些家畜可都是赊得,山民跟我们要钱,拿啥赔给人家?你会倾家荡产的!!”春桃也嚎叫起来。
“倾家荡产就倾家荡产,总比丢命强吧?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风雨中,杨进宝竟然站了起来,抬手甩掉了脑袋上的水珠子。
“杨进宝,你赔俺的猪!赔俺的猪啊!”麦花嫂忽然火了,上去抓了男人的脖领子。
“嫂,我现在孑然一身,身无分文,倾家荡产,那有猪赔给你?”男人不慌不忙说道。
“那你说咋办?要不然,把你赔给俺,做俺的男人,白天把你当猪使唤,晚上把你当男人使唤。”
“行!你看我浑身几斤肉,拿去卖钱吧。”杨进宝还是不慌不忙。
“你……竟然耍无赖!这些损失咋着找补回来?”麦花嫂不是心疼那头猪,而是想借着猪要挟男人上炕。
她仍旧不死心,还想跟杨进宝摸摸哒呀生娃娃。
“好!算我欠你的,早晚还给你行不行啊?”男人只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