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是位精明人,喜欢来回想事情,更爱拨弄小算盘,她一生无儿无女,想着年老之后,必须有人养老送终,所能指望上的,就是狂涛两兄弟,以及娘家的晚辈,只有把双方拿绳子捆起来,这事才算板上钉钉。
大娘来到狂涛家里说明来意,一家子喜的是翻箱倒柜,恨不得从身上割二两肉献给大娘,银花他们都见过,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会说不字?一番欣喜之后,一门老小才陷入冷静,狂涛爹问了一句:嫂子,本来呢,咱是这样打算的,能从别人挑的剩下的,娶一个回来就满足了。可如今你提了这事,女方那边说的通吗?
大娘不置可否的应道:女人长大就要出嫁,男人长成必须娶妻,这事不能坐在屋里瞎琢磨,必须试试才行,就算我哥不同意,咱身上也不会少块肉,明日吃过早饭,狂涛跟我一起去。
狂涛闻听此言,是既兴奋又害羞,急着抓耳挠腮的问道: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大娘赶紧传授经验:装些温柔,显示风流,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第二天九点钟,大娘换了件时新衣服,正准备出门,狂涛推着自行车前来,大娘上下打量了一眼,自行车擦洗的一尘不染,头发洗的光鲜靓丽,一身衣服熨烫的平平整整,脚上穿着一双皮凉鞋,看到这身装扮,大娘直接否定掉:回去重新换套衣服再来。
“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了。”狂涛无奈的应道。
“你意会错了,大娘的意思是,你换身破旧的再来。”
“那你怎么穿的那么整齐?”狂涛不解的问道。
“叫你换就换,咱们分工不同。”
就这样,娘侄两人一新一旧,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银花家里,不等银花爹询问,大娘开口说道:哥,咱就晓得麦子熟了,你家缺少劳力,我把狂涛叫来帮忙。
说完就给狂涛使了个眼色,可狂涛色眯眯的看着银花出神,硬是没有接到信号,大娘直接喊道:叫你来不是当门墩子,快去抄把镰刀,到地里收割去。
当时是六月天气,狂涛穿着一件红色背心,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湿毛巾,左手将麦秆一撸,右手握着镰刀,顺着麦子底部削去,“咔嚓”一声,麦子应声倒地,所过之处,已是横扫一片。
中午回去,趁着开饭的间隙,小伙子也没闲着,端起一盆子水,拿出磨刀石,将镰刀一一磨的锋利无比,一连七天,狂涛的肩膀上蜕了一层皮,终于将银花家的麦子杀青。有了这件功劳垫底,大娘有了谈判的筹码,当然了,银花爹也是精明人,看着狂涛所做的一切,岂能不知其中的含义?
兄妹两个坐下来开始谈判,大娘直接问道:行不?
银花爹回答的很干脆:不行。
大娘:为何?
银花爹:何为?
大娘:这小子结实能干。
银花爹:他爹娘稀松平常。
大娘随即展开了说服工作,大意是如果夫家太过强势,女儿嫁过去就要遭受恶婆婆的刁难,
狂涛的父母懦弱,其实也是大好事,侄女嫁过去后,可以绕过“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环节,直接就能当家作主。
银花爹前思后想一番,既然两个男女互有好感,小伙子也不错,女儿嫁过去后,又能为自个妹子养老送终,这事就允了。
经过一番彩礼的拉拉扯扯,到了冬季,狂涛爹娘东挪西凑,大娘也是慷慨解囊,给了十套新衣服,缝了三十床被子,叫来一帮农村艺人,吹吹打打热闹了几天,就将银花娶过了门。
看着漂亮能干的嫂子,阿涛感觉春天来了,岂不知,他的寒冬刚刚开始。
民间有句俗话---有了媳妇忘了娘。乍一听这话,估计很多朋友要瘪嘴翻眼了,您先别急着跟滥情红着脸辩驳,他也只是转述一下。
这句话能代代相传,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普遍性。各位大老爷们扣心自问,当初新婚燕尔之时,自个是否同样如此?不用说出来,暗自衡量一下就成。
既然老娘都能忘记,那么兄弟就更要往后站了。初尝爱情美滋味的狂涛,将满腔的热情全部撒到了老婆身上,哪里还顾得阿涛这个小蹄子?
阿涛本以为家里多了个嫂子,自己的待遇会有所提高,不是说‘长嫂为母’嘛!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简单的说,婚后第二年,嫂子银花成了家里的“户部尚书”(主管财政)。
第四年的时候,银花又兼任了“吏部尚书”(管人事)。
那年除夕,尚书银花开了个家庭会议,她首先发言:只问一句,都想过上好日子不?
全体成员表示愿意,都睁大眼睛望着银花,看家里的尚书大人给怎么安排,她稍作停顿接着说道:高老庄人多地少,每人平均仅有1.6亩土地,全家也就八亩,合计半公顷大,都钻在里面刨食的话,终究没有大的出息。
短短三言两语,说的众人心服口服,接着“尚书”开始下达任务:公公年龄又不高大,胳膊腿还有力气,干脆一路北上,去晋中的煤矿下井吧。
狂涛觉得脸上挂不住,哪有儿媳妇指挥老公公的?所以就插言道:如此安排,怕是被人笑话,“北战”的事情,交给我吧。
“数萝卜下窖,你另有安排。”银花脱口而出。“公公“北战”,狂涛你就“南征”吧,过了初六,就穿越黄河,到河南金矿淘金去。”
听到这里,阿涛觉得要表个态了,就嗫嚅着说道: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大学生。
刚刚说完,全家人都笑了,阿涛的成绩如何,全村人是有目共睹,一个礼拜总共上学六天,阿涛有五天半都不得回家吃饭,因为他总是背不过语文和外语,每次都被老师留校继续深造,可肚子又不能饿着,只好委托同学带饭给他,恰巧滥情的弟弟跟他初中同班,所以每到饭点,银花会将干的汤的送过来。
记得那年滥情上了高中,有次临时回家有事,看到了这么一幕----银花提着一个塑料袋过来,口中不断抱怨着:饭量不小,学习不好,不如回家拉倒。
正在说着,大雷的老爹(就是上一篇的陈歪嘴)又过来了,当然啦,他的手上也提着三五个馒头,滥情弟弟不乐意了:我就骑着一辆破单车,带不了多少饭食,这一路挥挥洒洒的,全是累赘。
滥情爹觉得儿子说话没个分寸,就赶紧往圆的扯:不如准备一个纸箱,将娃娃们的饭食悉数装好,再拿绳子捆上,保证涓滴不漏。
银花灵机一动,提了个建议:大雷爹,你看,咱们天天让人带饭,都是麻烦事情,不如这样,每逢周一三五,我给两人备好,到了二四六,就由你来整治,如此一来,我们都轻松了许多。
大雷爹表示赞同:妙计。
我们继续回到那年除夕,银花听到阿涛的言语,随即夹枪带棒的说道:谁敢指望麻雀,也能下出一个鸵鸟蛋来?文曲星这条路,咱们这辈人就算了,嫂子寻思着,这学期到底,你就卷铺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