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杰说呆会这些人到下面后,得把镣铐都卸了,换上小白绳儿,盘花绑了,然后才上车拉走,到东大城的刑场执行。
小不点说:“东哥会不会喊口号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金鱼眼说:“不尿裤就好。”
晚上看新闻,才知道东哥他们原来没有直接去刑场,而是先开了个宣判大会,好像叫什么“严打整治斗争成果汇报会”吧,市有关领导讲了话,对近期W市的严打运动取得的成绩给与了高度评价,这一天,69个恶贯满盈的犯罪分子被宣布执行死刑,就是W市公丨安丨战线给全市人民的一份节日献礼。
转天就是五一劳动节,所里放了假,就是一天不用盘板学习,白天可以看电视而已。丰子杰说放这个假,其实就是给大家放松一下神经,昨天搞得太紧张了。
上午转播昨晚的新闻时,我们都看得很仔细,仍然没见到反映东哥光辉形像的镜头。
估计东哥喊口号的可能性不大,尿裤也不至于吧。
第二单元:市局看守所第二章 (5)大臭
东哥走后,基本上就很少有人再议论了,后来提起,只说那次走链的声势真是浩大,说给后来的人听,说的时候表情都很满足,似乎炫耀着:我见过那样浩大的声势哦。
有时我们也拿大臭开玩笑,说你肯定是死刑了,走的时候不喊两句口号么?
大臭说我喊什么呢?没想过。
舒和说:“你就喊:二十年后又是一个好厨子!特感人,赶明儿我上刑场的时候,就唱祝你生日快乐。”
大臭进来前在饭馆抖大勺,他说他有特二级的厨子证。“其实我那水平也就二级,是我哥花钱给我买的特二,想让我多挣俩钱儿,后来一混,不是那么回事,手艺骗不了人,跟你们知识分子比不了,你们弄个假证就能长工资,当官。”
大臭的脑子不是很灵便,甚至对自己的案子都有些稀里又糊涂,他说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一个人喝了一瓶白酒,迷迷瞪瞪正顺路往家溜达,同村一个跑出租的看见他了,就说捎他回家,后来不知怎么又把他撂道边了,他正一个人溜达,就来了一辆车,下来人把他拉上去,后来去了派出所,问他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他也记不清当时都说了什么了,最后在一打口供上按了手印,当天就送看守所了。以后清醒了,才知道自己杀了人,一家三口都给宰了,那家人他认识,以前还借给他50块钱呢,怎么把他们杀了呢?大臭想不起来了,丨警丨察告诉他,那天他口渴了,到那家要水喝,那家提出要他还钱,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结果那家人输了。大臭一直没有恢复那段记忆,丨警丨察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丰子杰分析说其实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出租车司机,弄手段把大臭给套了。大家说还真有道理,话说到这里也就算了,没人给他细追究,自己的事还弄得头大呢,还有闲情管别人?
丰子杰的话让大臭郁闷了几天,然后就又无所谓了,大臭说这里关着也不错,吃喝不耽误,在外面还得穷挣命。对于生死,大臭好像感觉很麻木,说不出所以然来,活着浑浑噩噩,死又似乎很遥远很陌生,是一个高不可攀的概念。看到大臭,我不知为什么总想起武当来,武二哥对生命的强烈渴望和对死亡的强烈恐惧是相辅相成的,武当让我感觉很真实,而这里的死刑犯和准死刑犯们的状态,多少超出我的经验,让我不停地费解。
舒和跟我说:“这也不难理解,一个人犯得了多大的事,就会有多大的心理承受力,犯死罪的人,只要是主观故意的犯罪,从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你说的那个武二,从来就没想要杀人,所以一看出了人命,当然要崩溃了。”
我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比如施展吧,捕票上签的是“集资诈骗”,损失了几百万,我查过《刑法》,按这个罪,肯定是要判死刑了,可几次见面,他的状态都不错,看来是真的看开了,当死亡的命运成为必然,反而没有压力了——真是这样吗?我没有类似的体会,只能对这些视死如归的家伙们高看一眼了。
第二单元:市局看守所第二章 (6)香香
东哥走链儿后没几天,香香就被丰子杰提过去:“东哥好不好?”
“……好。”香香嗫诺着答。
“知道你叫什么吗?”
“香香,丰哥给起的名字。”
丰子杰用手里那本书的书脊吭地一声,剁在香香脑壳上:“兔子!你这叫兔子,卖屁眼的!操你小妈的,跟我眼皮底下使贱来啦!”
金鱼眼在旁边捡死人便宜:“靠,东子临走弄这么一水,倒是值了哦,光听说三点不如一圆,操屁股如过年了,还真没享受过。”
香香小脸通红:“我没有……丰哥,真的没有……”
东哥一走,没人抢白他了,金鱼眼可算来劲了:“没有?没有你那么大肚子,没吃你那么大嗉子?”
丰子杰不搭理金鱼眼,值当他没在旁边,继续自顾审讯香香:“在铺底下你们做什么了?”
“东哥……东哥摸我……下边……”
“就是**。”金鱼眼翻译。
“光摸了摸?”香香的脑袋又挨了一剁,香香的手刚往头上一摸,手上就被打了一下:“放下去!”
丰子杰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提醒香香:“别考验我的耐心啊。”
香香交代:“东哥还扒我裤子,从后面扒,我不让,他就拿铐子砸我脑袋。”
“直接说,到底操你了没有?”丰子杰的脸色很严肃。
“没有。我说什么也不干!”香香很坚决。
“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转过去,裤子捩下来,我验验货!”
香香扭捏几下,还是在一片笑声里扒下了裤子,冲丰子杰撅着。丰子杰抬起脚就是一个直给,香香大头朝前,直撞到墙上,一边“哎呦”一边往起爬,急着提裤子。
金鱼眼上去给了他一个嘴巴:“看你屁眼儿跟他妈漏斗似的,肯定让人干了!还嘴硬?”
香香可怜巴巴地申诉:“金哥我没有,真的没有啊。”
金鱼眼终于得到大发淫威的机会,可能也是想表现一下,给大伙打个预防针,香香成了活靶子,又是嘴巴,又是脖儿切,肚子上的小勾拳也发挥得很专业,香香在金鱼眼火暴的打击下,只剩苦苦哀求的份儿。
丰子杰发话了:“先不理他,让他控控水,晚上再说。”
金鱼眼总结性地又给了香香一个肘击,香香很配合地倒地不起了。金鱼眼踹他一脚:“起来,墙角控水去!”
香香呻吟着爬起,往前蹭两步,脸冲墙深鞠躬。
金鱼眼刚要上铺,又突发奇想地蹿回去,从悬架上抄把塑料勺,香香屁股沟里狠戳了几下,嘴里恶狠狠道:“我干死你,干死你!”
香香“咿呀”叫着,痛苦地扭动着臀部。大臭在那边喊了一句“我的勺子”,惹得我们哄笑起来。
丰子杰告诉小不点“盯着点”,自己躺下看书去了,几个小时里,小不点不断纠正着香香的不规范姿势。金鱼眼也对具体工作很感兴趣,时不时上前给香香布置新造型,增加高难度,一看这丫就干不了大事,当领导的哪有事必躬亲的?看人家丰子杰那做派,看着有量。
晚饭没有香香的份儿。
吃完饭,丰子杰说大臭歇了吧,香香擦地!
香香一挪步,咚地就栽那了,想起来,腿都不给使劲。
小不点上去把香香拔起来:“我帮你一把。”然后一松手,香香又泥似的堆下去。“丰哥我腿木了。”香香可怜地陈诉。
“腿木了是吧,缺乏锻炼啊,天天给我控俩小时,你就成铁腿大侠了……站不起来就趴地上擦!”丰子杰毫不留情地命令。
香香爬过去拉过抹布,跪着擦着地。
丰子杰让小不点把劳动号的胖子喊来了,让他把水管子续进来,说晚上要洗澡。胖子说刚过春,凉不凉啊。丰子杰说,凉也得洗了,太脏。
号房里没有水龙头,每天都要引水管进来,接满几个大塑料桶,洗漱冲刷都必须节约,好在丰子杰跟劳动号的关系还行,所以水也不显得特紧张。
水管来了,大臭先负责把能装水的家伙都灌满了。丰子杰叫香香:“衣服脱了,蹲茅坑上去,今得给你好好洗洗,身子不干净不行,整天看你就恶心。”
香香已经可以站起来,还在辩解说自己真的没让东哥给糟蹋了。
丰子杰说:“快脱衣服,我管你有没有那事,预防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