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话筒，黄槿久久立在电话机旁，这样的打扰哥渐趋平静的生活对吗？黄槿不愿意深想，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是没办法拒绝红蔷的，就像黄栌一样。

白苏打来电话的时候，黄槿正拿着饭盒准备去食堂。听着白苏平静的讲述了尹忽木车祸的消息，讲述了他看见的木通，讲述了他做的决定，黄槿忽然觉得白苏真的长大了。

“槿姐姐，你说我这样做对吗？”白苏的声音有点小，似乎还是心里坠坠的。

“白苏，其实有很多事情是不能以对错来定的。”黄槿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只是辛苦你姐姐了，除了上班还起早贪黑的照顾忽木，替我们谢谢她。”黄槿只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起了过去她对白娟梅可没这么客气过。

“我知道了。槿姐姐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白苏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白苏，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好了。”黄槿老觉得“姐姐”两个字让自己觉得不自然，“毕竟我只比你大4岁，而你，”黄槿顿了顿，“你已经长大了。”

白苏略微一楞，但转瞬就回复了自然：“谢谢！黄槿。”

挂了线以后，白苏的思绪开始翻涌，这是最近这些日子他第二次听到“你长大了”这句话。我真的长大了吗？前天晚上的那一幕出现在了白苏脑海中。

“红蔷……红蔷……”

白苏被躺在病床上的尹忽木断断续续的声音所惊醒。白苏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有些迷茫，借着床脚的微光看了看腕表：2:40。

白苏轻轻坐直了身子，把肩上搭的衣服盖到了身旁趴在床沿熟睡的白娟梅身上。

“红蔷……红蔷……”

又再响起的微弱声音让白苏走到床头，俯身看了看尹忽木。还插着氧气管的尹忽木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抢救手术中恢复过来。

白苏看着尹忽木的嘴唇蠕动着，间断的挤出红蔷的名字，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尹哥，你没事吧？”

尹忽木仿佛充耳不闻，嘴唇开合着，却没回答。白苏也就在这等待中再次睡去。

一声尖利的叫声把白苏带出了梦境，白苏猛得伸直身子，盖在身上的衣服滑到了地上。白娟梅已经没了身影，白苏看看表：7:20，应该是已经上班去了，国庆假期正是车站最忙的时候。

白苏弯腰准备去拾衣服，却感觉左手被人轻轻的抓住了，抬眼一看，尹忽木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尹哥，你早醒了？”白苏看见尹忽木的唇色依然苍白，禁不住有些担心，“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尹忽木没回答，只是缓缓的摇了摇头，眼神期待的望着白苏。

白苏当然知道尹忽木目光里的含义，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开了口：“东西我已经给我姐了。”

尹忽木的眼光里透出感激和喜悦，声音却依旧虚弱：“谢谢你……她……”

“她没回来。”白苏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尹忽木目光里刚燃起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他紧紧的抿住了嘴唇，没再说话，眼神空洞而迷离。

白苏对尹忽木的痛苦感同身受，心里忽然很不忍，轻轻的补了一句：“是我没让她回来的。”白苏顿了顿，迎着尹忽木惊讶的目光，“我没告诉她！”

尹忽木痛苦的表情有些凝滞，似乎不明白白苏在讲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白苏咬咬牙，狠心吐出了一句：“尹哥，你真喜欢我姐的话就别再找她了好吗？”

尹忽木有些木然了，眼光里透出的那股陌生让白苏又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白苏是很清楚的。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清晨的病房中，窗户外有清脆的鸟叫声传来。

“白苏，你真的长大了。”尹忽木首先打破了沉默，短短的十分钟，对他来说却像是漫长的十年，“谢谢你！”由衷的吐出这么一句，尹忽木感觉有些气紧，长长的喘了口气。

白苏被尹忽木突然的沉静震惊了，一把握住尹忽木的手，“尹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对不起！”

“别这么说……”尹忽木尽力整理着自己由纷乱到逐渐清晰的思绪，“这样也好……我给她……给她太多痛苦了……不应该的……”声音却是哽咽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白苏咬着下唇，声音也因此而有些含混不清，“我只是希望姐幸福！”

“幸福……”尹忽木被白苏的话深深触动了，“我能给她什么……幸福……”那曾经纠缠过尹忽木的烦恼再次被掀起，“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白苏眼见尹忽木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禁不住摇晃着尹忽木的手，大声喊道：“尹哥！尹哥！”

没有回应。尹忽木的眼睛缓缓的闭上，脸上的表情逐渐舒缓，仿佛睡了过去。

白苏一个冷战，来不及抹泪就冲出了病房：“医生！医生！快来看看……”

尹忽木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看，却觉得眼皮仿佛沉重的被压上了铅，脑海里浮现出红蔷忽闪的大眼睛。他想伸手去抚摸那最爱的脸颊，却突然不见了红蔷，四周只剩下一片黑暗。

“红蔷……红蔷……”尹忽木用力喊叫，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尹忽木的意识开始远离。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红蔷的急切让黄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白苏的话语还清晰的萦绕在耳边：“我想让我姐幸福！”

什么是幸福？

从放下电话开始，这个问题就一直在黄槿脑海中翻滚。一路看着红蔷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黄槿已经学会了冷静的对待很多事情，冷静得远远超过了她的年龄。可是这一刻，她却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了。哪里才有幸福？红蔷能找到吗？我能找到吗？一个个的问题令她真正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黄槿！你在听吗？”

红蔷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让黄槿的心被揪了似的疼，“在！我在！”

“告诉我尹忽木的消息！他在哪儿？他为什么不理我？”红蔷握着话筒的手在颤抖，嘴唇已被她咬得没了血色。

“他……他很好！”黄槿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使劲儿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一阵锥心的痛让她的头脑恢复了清醒。

“那他……他为什么……”红蔷惊讶于黄槿的回答，情急之间竟然语塞。

“为什么？你是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是吗？”

红蔷没想到黄槿会这样接了自己的话，而黄槿那严肃的语气也让红蔷感觉很陌生。一阵秋风吹过，傍晚的凉意袭上红蔷心头。

黄槿没给红蔷回答的机会，咬住牙关，语如连珠的说了下去：“因为他不敢也不想再面对你！他没你优秀！他没你能干！他没你坚强！他更没你勇敢！他有哪一样比得上你？他不配爱你！”

红蔷被这一连串的话语极大的震惊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手一松，话筒顺着身体滑了下去。

这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