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肖茉莉(十六)

后来有一天我舅舅来了,来的这个舅舅是我妈的大弟弟。我这个舅舅在县歌舞团做事,是专门拉二胡的。

我舅舅见我爸这么一副样子,这么一种心态和心情,就劝我爸。

我舅舅说,姐夫,拉二胡能够抒发和寄托心中的情感,能够调节人的心情,能够陶冶人的性情。你现在心情这么差,主要是因为你老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要不你学着拉拉二胡？带着情感去拉,心里只想着自己拉的曲子,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要去想,也许会让你的心情和脾气慢慢地稳定下来。

我爸问,有用？

我舅舅说,应该有用。我在家没事的时候,就拉拉二胡,拉着拉着我就把自己拉进曲子里去了,很有些超脱的味道。

我爸听我舅舅这么一说,就说,那我就学着拉拉二胡试试？

我舅舅说,当然应该试试,我来教你。

从那以后,我爸就开始学着拉二胡。我舅舅隔三岔五地到我们家来教我爸,我爸就慢慢地学会了拉二胡。

我爸学会拉二胡以后,再也不摔东西,再也不骂人啦。没事的时候,他就一个人抽张小椅子坐到一边去拉二胡。不过我爸拉的曲子大多是悲调的曲子。他拉得最多的两首曲子,一首是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还有一首就是东北民间音乐《江河水》。

我爸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差,再也没有出去打工了,我们每天都能见到我爸。我爸一拉二胡,我就抽张小椅子,坐在旁边看他拉,听他拉，到后来我自己也慢慢地跟着我爸拉起了二胡。

再后来,我爸的身体越来越差,连二胡都拉不了了,只能整天地躺着休息……

我舅舅说,可惜了喔！还没来得及教他怎么“揉弦”,就病成了这样,以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拉二胡了,再也没有机会学着怎么“揉弦”了。而“揉弦”是拉二胡中最重要的部分。舅舅说,拉二胡光会拉音和调,只是搭起了一副骨架子,要想拉出来的曲子有血有肉有灵魂,就一定要学会“揉弦”。而二胡拉得好不好,全在你的“弦”,“揉”得怎么样。

可惜呀,我爸没来得及学会“揉弦”就走了,所以到现在我还不会“揉弦”,肖茉莉有些伤感地说。

第三十九章,肖茉莉(十七)

王凯躺在摇椅上说：“是的,你拉的二胡听起来总差那么一点儿味,其实是你的‘弦’‘揉’得不好。你想不想把‘揉弦’学好呀？如果想,我下次就帮你带个老师来,专门教你‘揉弦’。”

“那肯定想啦,学好了‘揉弦’,拉出来的曲子要好听得多。”肖茉莉说,“王大哥,你是不是有二胡拉得很好的朋友？如果有,把他介绍给我当老师,行吗？”

“没问题！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从前在歌舞团呆过,专门拉二胡的。只要你想跟他学,下回得空时我就开车把他接到你这里来,专门教你。”

没过几天,王凯的那位朋友礼拜天休息,王凯便开着自己的奔驰车,不到二十分种就把肖茉莉的那位“二胡”师傅送到了肖茉莉家里,专门教肖茉莉拉二胡,重点是教“揉弦”。王凯戏称肖茉莉是一位准备参加中国音乐学院考试的学生。现在请来的这位家教,则是正在对高考前的肖茉莉同学进行突击性辅导。

教到中午,肖茉莉炒几个菜,王凯带来有五粮液,三个人喝酒、吃菜,吃过午饭,又接着教。就这么教了几回后,肖茉莉便学会了“揉弦”,二胡的水平来了个突飞猛进,完全地像那么回事了。

肖茉莉的二胡水平一提高,拉起来就更有劲,更上瘾了。

当然,肖茉莉的二胡水平一提高,受益最多的,还是王凯。

王凯现在睡在摇椅上听肖茉莉拉二胡,除了能欣赏到音乐的美感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催眠。王凯经常会因为工作上的事,社会上的事搞得有些头疼,甚至夜里还出现睡不着,失眠的情况。现在不要紧了,王凯前一天失眠,没睡好觉,没关系,第二天抽时间到肖茉莉这里来,躺在摇椅上听肖茉莉拉二胡就行了,不出十分钟,王凯靠得住在摇椅上打起鼾来,多顽固的失眠也经不起肖茉莉把二胡一拉……

这天又是一个礼拜天,吃过午饭后,肖茉莉把厨房里那一滩子事做完后,照例坐在沙发上拉二胡。躺在摇椅上的王凯则已经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肖茉莉的二胡正拉得进入陶醉的状态,忽听见“嘣嘣嘣”地有人敲门。